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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冠冕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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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冠冕中的人

迷失霧湧動著,伸出無數只大大小小的手將女人拖入其中,納爾遜跟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一切,迷失霧本就有侵蝕記憶的功效,在它們大軍壓境的侵蝕下,女人身上的一襲長裙如同溶解般消失殆盡,露出下面凹凸有致卻遍布著樹木紋理的綠色身軀。

她虛偽的表象被一點點撕扯下來,面龐、眼睛、皮膚、手腳……作為人的部分被以記憶為食的迷霧瘋狂啃噬,甚至連發出第二聲哀嚎的機會也沒有,頃刻間化為了一段腐朽幹枯的木頭。

“果然是個樹精。”

納爾遜搖搖頭,走上前,正打算伸出手觸碰,卻看到眼前的樹樁猛地生長變高,很快就變得遮天蔽日,左右兩邊看不到盡頭,如同一面向兩邊無限延申的墻壁,將納爾遜包圍起來。

他驚疑不定地轉過頭,卻發現在身後極遠的地方,一道厚重綿長的木制長城正靜默無言地望著他。

“有意思……”納爾遜點點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場景,這是他見過的第三個能夠在迷離幻境中改變環境的人,“或許我還沒有脫離樹精的幻覺。”

話音剛落,像是為了回應他似的,一面淺色的木門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木門上掛著一枚圓形的、雕刻著鷹首的門環,除此之外,像門把手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就這樣光禿禿地出現在那裏。

納爾遜上前一步,抓住門環,正欲叩下——

門開了。

“什麽都快我一步嗎?”納爾遜搖搖頭,臉上露出了微笑,踏入了門內。

“世界上有兩種人……”

仿佛夢囈般的聲音回蕩在納爾遜耳邊。

和迷離幻境中純白的一切不同,門內的空間和外面的世界沒什麽區別,雖然不知道一面木墻後的房間為什麽砌著霍格沃茲的黑色石磚,但納爾遜已經為這副奇異的景色感到驚訝了。

被黑磚包裹著的是一間不算大的房間,頭頂的吊燈上燃燒著一根粗大的白色蠟燭,火焰通過眾多水晶的折射點亮了整個房間,納爾遜四下打量一番,這裏的架構有些像他曾經去過的塞克斯教授的辦公室。

在他的對面,幾分鐘前剛被迷失霧啃得稀爛的女人坐在桌前,握著一桿銀色的羽毛筆,認真地伏案寫作,一根筆直細長鑲嵌著銀箍的魔杖隨意地放在手邊,納爾遜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一時間,房間中只能聽到筆尖滑過羊皮紙的“沙沙”聲。

寫了一段,她把羽毛筆插進面前的墨水瓶中,甩了甩手,又拿起剛剛沾滿墨水的筆,繼續在羊皮紙上寫起來。

“他們都掌握了有限的知識,第一種人以為自己全知全能,最終反而變成真正的無知者,另一種人清楚自己所知有限,反而更加積極地去求索……”

她一邊說,一邊寫,進門時那句話應該就是她之前寫在紙上的。

“納爾遜·威爾特寧·威廉姆斯。”她拿起一旁的絲巾,蓋在筆尖上吸去了墨水,然後仔細地把筆插進面前的筆筒中,坐直身體,頭也不回地問道,“你覺得你是哪一種人呢?”

納爾遜皺著眉頭,他並沒有對樹精說過自己的名字,僅憑湯姆叫的幾聲“納爾”,他不覺得有人能猜出自己的全名。

“隨便坐吧,我這裏應該有不少椅子。”女人語氣隨意地吩咐道,“如果沒有,你就自己變一個吧,我記得你的變形術應當是挺不錯的。”

納爾遜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伏案的女人依舊在忙碌地收拾桌面,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回答。

“那麽沒有掌握知識的人呢?”

納爾遜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如她所說地坐下,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望著她,過了一會兒,開口反問道。

“沒有掌握知識的人?”女人轉過身,平靜地望向納爾遜,在她的額間,一頂鑲嵌著寶石的精致頭冠正閃爍著奪目的光彩,令納爾遜的目光不自覺地向它移動。

很快,他集中精神,望向女人的面龐,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心中明確,這個看起來明明沒有半點變化的女人和剛才大不一樣了,而那頂屬於拉文克勞的冠冕,此刻正散發著令人沈醉的誘人魔力。

“很好,看樣子你沒有被它誘惑太久,這起碼證明你是一個有些遠見的人,”女人靜靜地維持著坐在椅子上扭回頭的動作,等待著納爾遜平覆精神,等到兩人的目光再次相接,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回答了納爾遜的問題,“那並不能算得上是人,沒有知識的人,和野獸有什麽區別呢?”

“和野獸有什麽區別?”納爾遜搖搖頭,心中有了隱隱的猜測,反駁道,“有些人天生就沒有受教育的機會,難道——”

“你大錯特錯了,”女人擺擺手,總算做了個不同的動作,她凝視著納爾遜的眼睛,一雙黑色的眸子裏閃爍著淡淡的銀光,“很多人都將有教育經歷和擁有知識混為一談,但這種想法很明顯大錯特錯了。”

她搖搖頭,納爾遜只感覺到周圍的景物飛快地旋轉起來,緊接著,他發現自己坐進了一把看起來像是由剛從樹上砍下來的木板拼成的椅子上,隱約中還能嗅到樹汁的芳香,而那個頭戴冠冕的黑發女人正坐在他對面,兩人相隔一張辦公桌,她正用交叉的雙手支住下巴,鄧布利多似的註視著納爾遜。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一個貧苦的農夫,他的孩子可能連字母都認不全,凡夫俗子總覺得他沒有掌握什麽值得稱道的知識,”她眨了眨眼睛,說道,“但是可能在這個孩子牙牙學語時,他的父親就在教導他如何更省力地翻松土壤、如何更精準地辨別優劣的種子、如何憑借雲彩判斷天氣、如何依照日歷指定種植計劃——他可能終其一生都是個農夫,但你敢說自己對種植知識的了解就比他要深刻嗎?除了天生的無知者以外,一棵樹都有它能夠掌握的知識。”

納爾遜很想說“我敢說”,他看了不少關於農業的書,但意識到在這種時候擡杠似乎並不是一個好選擇,他還是默默地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你竟然想說‘我敢說’?呵呵,”她像是知道納爾遜心中所思所想一樣,笑出了聲,見此情形,納爾遜趕忙施展大腦防禦術,暗罵自己喪失了警惕,卻聽到女人的下一句話,“大腦封閉術可沒什麽用,你的想法都寫著臉上呢!不過恕我直言,哪怕你看過再多的書,你對農業的理解也不會超過一個農夫,你有一雙從來沒有刨過泥土的手。”

納爾遜板著臉,像坐禪一般坐著,他閉上眼睛,弄不清楚面前的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好在這裏的迷離幻境,他和梅林都敢碰一碰的主場。

“好吧,我們言歸正傳。”女人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睜開眼睛吧,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

納爾遜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雖然魔法方面的水平她並未有所展示,但智商很明顯已經碾壓了之前需要澆水才能長高的狀態,他睜開眼睛,目光變得鄭重,他明白,面前坐著的,很可能就是霍格沃茲的創始人之一、拉文克勞的初代院長——羅伊納·拉文克勞。

“當然,你可能覺得我在裝腔作勢,畢竟這也是你所擅長的事情,”女人把手探到桌下,再次擡起手時,已經握著一枚小巧的銀色打火機,她望著上面藍色的火苗,感嘆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這種溫度的火焰都敢拿出來隨便玩了嗎?”

“我只是為了救出我的朋友。”納爾遜接過女人遞來的打火機,把它收進了口袋裏,對於女人的身份,他已經相信了大半,畢竟以一棵樹的強度,很難離開迷離幻境再帶一件東西回來。

“那個血咒獸人嗎?”羅伊納·拉文克勞搖搖頭,說道,“雖然我並不是很想說這件事是我指使的,但是我得承認,那棵樹苗之所以抓來你的朋友,確實是受了我的影響。”

納爾遜皺了皺眉頭。

“同時我也得向你道歉,”羅伊納·拉文克勞面露愧色,“把你們兩個人分開,再騙你們殺了彼此……不論是身體還是靈魂,只要有一方相信了,你們就只剩下一個人了,我十四歲時做過類似的事情,沒想到,它好的不學,學這個。”

“我想您抓走納吉尼應當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我們也有必須保護同伴的決心。”納爾遜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尊敬,反手回了一根軟釘子。

“和我說話沒有必要如此莊重,”她搖搖頭,嘆息道,“我也並非真正的羅伊納·拉文克勞,過去一千年了,以我的性格,應當是不屑於用那些令我茍延殘喘的方式續命的,想來我應該早都死了吧。”

“您是?”納爾遜聽湯姆說過斯萊特林對“憶器”的猜測,而她接下來的話語更加佐證了這一猜測的真實性。

“我將我最喜愛的一件首飾制成我記憶的載體,而我很明確自己就是其中的記憶,我的記憶……”羅伊納的眼中泛起白色的霧霭,如浪潮般綿綿不絕地翻湧著,很難想想這份記憶中究竟承載著多少東西,“我就是我的記憶,但我並非是我。”

迷離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直觀,在納爾遜的感受中,對面的女人就是一只他聞所未聞的龐然大物,幾乎和幻境中的某些建築一樣巨大,要知道,很多人一生終其一生的記憶都不夠迷失霧啃噬幾秒、塞牙縫的。

“這真的是人類能夠記下的嗎?”納爾遜心中震撼。

“我一直渾渾噩噩,但是那棵樹苗卻活成了我,”羅伊納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在它的心中,自己就是偉大的拉文克勞,至於為什麽長在地裏,它從來不去想,也不敢想——這也使得它永遠成不了拉文克勞,對於無窮知識的無限探索欲,才是每一位拉文克勞需要具備的品質,從這種意義上講,你或許更應該進入拉文克勞。”

“好了,說得太多啦……”羅伊納放緩了話語,柔聲說道,“有件事可能需要你接受。”

“什麽?”

“我是不會放了那個血咒獸人的。”羅伊納斬釘截鐵,語氣中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為什麽?”納爾遜皺著眉頭,緩緩地把手伸進口袋。

“你不必那樣看著我,年輕的斯萊特林,我不會傷害她,事實上,我對你們兩個的了解都來自她那裏。”羅伊納毫不在乎納爾遜的戰意,她繼續說道,“我不明白你們作為她僅有的同伴,為什麽直到今天都沒有發現。”

“發現什麽?”納爾遜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的體內藏著一片充滿惡意的靈魂,它正在蟄伏,”羅莉娜鄭重其事地說過,“等到她徹底獸化,那麽她的身體將會稱為這片靈魂的主人行走在世上的軀殼。”

“海爾波。”納爾遜瞇起眼睛,忍不住口吐芬芳,“我**”

“什麽?”

“沒什麽?”

“哦,我並不在乎你後半句失禮的話,”羅伊納擺擺手,說道,“怪不得我探查不到那段被靈魂寄生的記憶,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卑鄙的海爾波。”

“你認識他?”納爾遜的內心染上了憤怒的顏色,他握緊魔杖,已經忘了在說話時帶上敬語。

“我當然認識,”羅伊納點點頭,“在我那個年代,他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創造物就令我們幾乎所有人亂了陣腳。”

“攝魂怪之亂嗎?”納爾遜下意識地問道。

“哦?你還知道這個,不愧是喜歡歷史的人……當時學校裏有個老師叫賓斯,如果你生在那個年代,一定會喜歡他的,”羅伊納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沒想到一千年以後,我竟然有了和他交手的機會。”

“您?”

“當然,你不會想要兩個人去對付一個這麽危險的家夥吧,”羅伊納笑瞇瞇地說道,“恕我直言,你們還不夠,更何況這本就是前人的災禍,憑什麽交給後人受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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